或許高端的藝術家都有一種相似的文人氣質。程泰寧和記者談建筑的時候,常常脫離建筑之外,繞到文化、歷史、哲學的層面去。在他看來,會設計的建筑師充其量只能算“匠人”,而真正的藝術家,就像陸游說的,“功夫在詩外”。
記:講究意境和超脫,是否和您早年閱讀大量人文作品有關?
程:是的。我1956 年大學畢業到建研院,一直到文革,前后近十年,設計搞得少,書卻看了很多。從中國古典文學、畫論到西方文藝史、西方的建筑雜志都看。有兩本書我反復看過多遍,一本是劉勰的《文心雕龍》,一本是丹納的《藝術哲學》。我很喜歡繪畫、文學,特別是中國古代的詩詞,看到這些我會很自然地聯系到建筑。建筑的本質到底是什么?我思考的結果是陸游的“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放到建筑中,就是“功夫在設計之外”。
曾經有一個香港設計師,到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建筑學院求學,考了三次都沒有考取。他第四次去面試的時候,考官就問他:“你有沒有看過人類學、社會學和哲學的書籍?”他都回答沒有。考官問他:“你為什么這么執著來考我們這個專業?”他回答說因為我有許多的工程經驗。考官說:“這就是你三次都沒有考上的原因。”他沒有接觸建筑以外的東西,就只是一個匠人。所以我現在也會對我手下的年輕建筑師說,要多看書。
記:但我們似乎很熱衷于請西方設計師來做作品,中國甚至被稱為“實驗田”。
程:是的,因為很多政府官員和開發商都喜歡去國外。他們的審美取向偏向于追求“眼前一亮”、“很震撼”的造型。視覺沖擊并非不重要,但建筑中的文化內涵更重要。中國的發展速度太快,政府的政績意識很強烈,但城市建設的時候就忽略了中國自己的文化特色。
記:今年,中國建筑師王澍獲得普利策獎,他在接受采訪時也談到中國城市建設,以及中國和西方建筑關系的問題。同時他的作品本身也存在一些爭議。您對他的作品和設計理念有怎樣的看法?
程:不管現在對于他作品有多少爭議,我認為他是在做自己的東西,有中國特色的東西。至于他能做到什么程度,這不是最重要的。我覺得做中國的建筑,路可以有多種多樣。聽說王澍得獎以后,有人開始模仿他,搬破磚破瓦來做東西,這樣的做法就可笑了。每個建筑師對中國建筑要有自己的理解,路走得好不好我們可以留給歷史來評價,但是能很認真地去思考,努力走出自己的路,這就值得我們去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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