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職古根海姆時并無明確全球擴張計劃
記者:有評論界人士把在你任館長期間古根海姆博物館的全球擴張計劃戲稱為“麥當勞式快餐連鎖經營”,對此你如何回應?
克倫斯:這些是他們的觀點,也反映了他們相對的無知。我相信我從1988年開始擔任古根海姆館長以來,就一直用簡單直接的方式清楚地表達我對博物館的理解。我常說從20世紀末的觀點來看,公共博物館的歷史可以簡化為三個基本概念:第一,博物館是個源于18世紀的概念(笛卡兒式的百科全書架構);第二,博物館本來是被放在19世紀的盒子里,一個皇室宮殿的延伸(類似于北京故宮(微博)博物院坐落在紫禁城內的概念);第三,到了20世紀末,博物館的形式就其本身結構上的注定命運而言,或多或少已經達到了最高峰。
我想表達的是,我們現在所認知的公共博物館,是注定要被淘汰的。就像任何的有機體一樣,為了要生存,它們不可避免地必須改變并進化它們的形式。
舉一個具體的例子:古根海姆。從1937年創立以來,這個機構已經有74年歷史。你也許可以說它從一開始收入康丁斯基的作品開始,相對很成功地建立了一個當時第一流的藝術收藏。如今它已擁有15000件精品收藏。然而古根海姆和其他類似的機構,如倫敦泰特美術館、巴黎蓬皮杜中心、紐約當代藝術館等一樣,一次只能夠展出其永久館藏中極小的一部分。我想問的是,古根海姆存在還不到100年,但是它再過50年會是什么樣子?它還會繼續收入藏品嗎?這些收藏品要放在哪里?如果不在展出期間,放在哪里?倉庫嗎?如果是倉庫,那目的是什么呢?誰來支付這筆費用?如果博物館專業和行政人員不提出這些問題,并且試著找出解決方式,我認為這就是他們職業上蓄意的疏忽。
記者:如果是展出場地的限制,那么為什么不是原地或者就近擴張而是選擇全球化擴張模式呢?
克倫斯:古根海姆并沒有一個明確的全球擴張計劃,從來沒有而且今后也絕對不會有。但是古根海姆在我20年的任期中的確回應了一些讓更多藏品得以展出的機會。我剛當館長時,知道博物館需要改變,但是具體要變成什么樣子,我也不清楚。當時就有人跑來找我,提出要在奧地利的薩爾茨堡市建一座古根海姆博物館。剛開始我認為這是個很莫名其妙的想法,薩爾茨堡不是音樂之都嘛,我跑那么遠去干嗎呢?后來細想,這個主意并非那么荒謬,古根海姆80%~90%的館藏是歐洲藝術家的作品,我在紐約也面臨展出和收藏場地有限的問題。
1988年,以總理弗拉尼茨基為首的奧地利正試圖利用其在東歐和西歐之間的特殊地理位置。當時戈爾巴喬夫在蘇聯剛剛上臺掌權,每個人心中都在尋求一種開放性,而且每個人都以為他會當政很長一段時間。東歐正在逐漸對外界開放,而奧地利曝出時任總統、前聯合國秘書長瓦爾德海姆曾在二戰期間應征入納粹德軍的丑聞,奧地利急需把全球公眾的注意力從瓦爾德海姆身上轉移開來并重塑國家形象。于是建造一座擁有猶太名字且來自美國的具有全球知名度的文化機構滿足奧地利政客的政治考量。那是他們的想法,而我的想法還是回到古根海姆150年后會變成什么樣子這個問題上。于是我們在1989年6月完成了該項目的技術和經濟總體規劃,依次羅列場館的大小,如何運營,大約需要多少投入等。沒想到,幾個月后柏林墻倒塌,大量東歐移民來到維也納和奧地利,以至奧地利輿情和公共資金戲劇性地轉移,眾人追求開放性的興奮期過去,開始反對建立薩爾茨堡古根海姆等文化旅游項目。但在仔細分析這個項目后,我開始發現了一個全球性藝術博物館的新概念:其全球性在于所涵蓋的當代藝術以及各個博物館的地理位置,也同時擁有本土性,著重于當地的藝術家。換言之,一個全球性的藝術博物館,可以是一種各自分別卻有計劃性地互相聯結的展覽空間網絡。
記者:古根海姆博物館的全球擴張運動是你發起的,在你的領導下實施的。3年前你離開古根海姆之后,他們似乎擱置了該計劃,或者說大幅縮小了該計劃的規模。你覺得他們會完全停止全球擴張計劃嗎?缺乏資金是主要問題嗎?
克倫斯:你關注美國政治嗎?如果共和黨上臺執政,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不是想推翻奧巴馬的醫療保險改革法案呢?在現代世界中, 企業和民主體系中權力過渡的重要特征,就是各式論述和多樣性的概念。盡管一個管理者可能有自己的路線,但是其繼任者就算沒有完全改變這條路線, 也極有可能會修改和改進這條路線。主權國家的執政團隊如此,企業的領導機制如此,博物館的管理同樣如此。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一個系統也只有如此才能有力地運作。這可能會影響到制度的持續性,但卻也因此而增進了多樣性。
我擔任古根海姆博物館館長和首席藝術總監長達20年。在這段不算短的時間里,我實施了一套以改變為目標的計劃,雖然有些人認為我的做法是激進的。我的前任是在古根漢姆擔任館長28年之久的托馬斯-梅塞先生。我的看法和對美術館的解讀與他都不一樣。我認為我的繼任者理查德-阿姆斯特朗先生跟我有不同意見也是很自然的。我甚至認為他會被聘為館長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我從來沒有在這點上和他討論過,但我不認為他和我對古根海姆全球化的看法相同,我甚至幾乎可以肯定,他并沒有為追求這樣的目標做好個人犧牲的準備。
不過,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他們似乎已擱置這項計劃”,是指他們不打算堅持全球擴張的理念,我倒不這么認為。據我所知,阿布扎比古根海姆正在籌備中,雖然可能會延長時限,但這不奇怪。弗蘭克-洛依德-萊特在1942年被聘請為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的設計師,但是美術館在他去世后的1959年才開業。這中間歷時17年之久。有些事情就是需要花費時間的。如果按照這個標準, 阿布扎比古根海姆已經是遙遙領先了。這個項目顯然也不缺乏資金,阿布扎比主權基金要比沙特阿拉伯的多四倍。他們同時還在推進阿布扎比盧浮宮計劃,為此阿布扎比政府將支付12億美元。至于全球擴張的概念,我幾個月前在媒體上讀過一系列關于古根海姆在芬蘭發展計劃的文章。雖然我原來也關注過芬蘭,但我從來沒有真正去實行任何計劃。你應該去做做這方面研究。
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剛開始時也受到批判
記者: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介紹一下這個項目?
克倫斯:正如我在一開始就談到的,古根海姆的全球擴張概念源于我的一個策略,那就是試圖將我在1988年開始管理的紐約古根海姆和威尼斯佩吉古根海姆一起進行更高效率的運作。當我們在威尼斯尋找合適的空間時,我們的訴求吸引到了媒體關注,因此奧地利總理弗拉尼茨基向我們聯系,希望在薩爾茲堡建立一個新的古根海姆美術館。當我們考慮這個機會時,我開始發現了一個全球性美術館的新概念:其全球性在于所涵蓋的當代藝術以及各個美術館的地理位置,也同時擁有本土性,著重于當地的藝術家。
與“古根海姆模式不會強加給泉州當代館(2)”相關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