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招標中的中國國家美術館建筑設計方案,進入最后一輪,4位世界頂級設計師:弗蘭克·蓋里、扎哈·哈迪德、讓·努維爾、莫瑟·薩夫迪,名列前茅,本土設計師均未能勝出。近年來,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的城市地標性大型公共建筑中,近8成是洋設計師設計的。為什么很少見到中國設計師的作品呢?是才華被遮蔽,還是確有差距?
19個地標建筑,15個出自洋設計師
外國設計師在中國的“大作品”究竟有多少?記者從各地媒體評選、百姓口碑等幾個角度考量,發現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四大城市2006年以來建成投入使用的地標性建筑,多數為大型公共建筑,也就是劇場、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展覽館、體育館或大型交通場站,總共19座,其中15座的主設計師為洋設計師(見附表)。
這些一流洋設計師在中國設計的作品是不是真的很優秀?國內建筑界是有不同意見的。
持肯定態度的人認為,一流洋設計師的設計水平沒問題,他們拿到項目憑的是實力。
曾出版《中國現代劇場的演進》一書的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盧向東,曾是國家大劇院幾輪競標的親歷者,也是安德魯方案最終實施過程的親歷者。他說:“在當時,國內設計師整體的設計水準跟西方一流設計師之間的差異,是不能否認的。”
曾在英國諾曼·福斯特建筑事務所任職多年,如今是齊欣建筑設計咨詢有限公司董事長的建筑師齊欣,曾以外國設計師身份和中國設計師身份參加過眾多項目的競標,也為一些項目當過評審。他認為,客觀上講,如今的中國業主已不那么盲目崇洋媚外。真正能中標的設計師,都是有相當水準的。據傳,中國國家美術館的建筑設計招標,落選方案中也不乏其他普利茲克獎獲獎者的作品,可見,這里不存在偏見。
不過,持否定態度的人認為,一流洋設計師的設計水平雖然沒有問題,但他們缺乏誠意,作品個性十足,為當地文化考慮不夠多。
就拿廣州地標性建筑廣州歌劇院來說。設計者是“建筑界諾貝爾獎”普利茲克獎的獲獎者扎哈·哈迪德,這位設計師也是如今闖入中國國家美術館最后一輪競賽的建筑師之一。她設計的廣州歌劇院“圓潤雙礫”,從外形看很像散落在江邊的兩塊石頭。雖然很美,與周邊小環境也較融洽,但有人認為,扎哈的“石頭”放在廣州可以,放在東京、紐約也可以。
另一位普利茲克獎獲獎者、日本著名設計師安藤忠雄也不能令國人滿意。7月,微博上有消息稱,他將在吳江濱湖新城創造“最太湖”作品。消息一出,建筑評論家、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副教授李翔寧就在微博中回應:“又一座城市要被蹂躪。”
“具有中國特色”、“具有地方特色”,這是很多國內大型公建設計任務書中都會列出的要求。然而,中國特色沒有明確的實體標準可以參照。盧向東認為,“傳統中式建筑體系在材料、空間技術、功能類型劃分上都無法滿足當代社會對建筑的需求,建筑設計師們要想傳承‘中國風’就得靠提煉傳統建筑哲學中的精髓。”
但是,描述這些所謂精髓的語言,如今的洋設計師們也都輕車熟路。評標會上做闡述時,洋設計師們也會給作品罩上“天圓地方”、“天人合一”、“融于自然”等一套說辭。“甚至有洋設計師會在評標會上背誦毛主席詩詞,來彰顯自己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和理解。其實作品表達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一位建筑師說。
既然洋設計師的作品不能令人完全滿意,為什么勝出的又總是他們呢?
“設計師缺少文化上的獨立判斷力”
按照有關規定,洋設計師的方案必須與一家中國建筑設計機構捆綁在一起才能實施,這給了國內設計師不少對比、學習的機會。
廣州歌劇院中方設計團隊負責人、珠江外資建筑設計院總建筑師黃捷在與扎哈團隊的合作中發現,“從創意上看,她們的創作思想很值得學習。她們對項目有一個更高的想法,用這個中心思想來構思項目。”盧向東理解,這種更高的想法,就是在面對矛盾時,能整合提煉出一個答案。“高明的建筑師用空間和建筑藝術來提供他的答案。好的創意,有一個總領的想法。這正是我們缺少的。”
“中國設計師缺乏文化上的獨立判斷力,因為我們一直覺得建筑是一個技術活。”曾跟隨扎哈學習,如今成為“中國設計師中標海外標志性建筑第一人”的北京MAD建筑事務所合伙人馬巖松認為,設計師要像大藝術家一樣,思考這個城市應該是什么樣的,一個建筑,它在城市中應該是一個什么姿態,比如說博物館是開放的、平易的,還是讓人崇拜和瞻仰的等等。
“你用什么設計軟件?”一位西班牙設計師在上海為某著名建筑設計集團的同行作報告后,一位中國設計師這樣問他。這個問題讓西班牙設計師感到很茫然,他回答:“我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設計軟件,我就是用手和腦。” 中國科學院院士、上海世博會主題演繹顧問鄭時齡說,現在,技術越來越發達,很多年輕設計師只關注技術,忘記了要用腦子去思考,常常做得很花哨,追求形式美,卻沒有從更高的層面解決問題。
曾與外方合作首都國際機場T3航站樓的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執行總建筑師邵韋平認為:“以往建筑設計注重專業技術需求,但現在建筑設計更關注精神需求,建筑設計已經從純技術向文化創意轉變了,這方面我們關注的不夠。”
“忽視細節,缺乏總導演”
其實,即便是技術,馬巖松認為,“我們做的也不夠好。”
現居愛爾蘭的華人設計師彭士佛,曾設計吉薩大埃及博物館和倫敦2012奧林匹克公園內的Carpenter’s Lock步行橋(連接多個場館和景觀),他到北京參觀國家大劇院、鳥巢等大型公建時,會特地去廁所、走廊拐角等小地方看看。“細節最能體現出設計的水平。”他說。
可細節恰恰是本土設計師容易忽略的地方。“建筑的每個細節都需要當成一個美學元素,細節應該成為一個基本標準,每年我們建成的建筑很多,細節上合格的太少。”邵韋平說,現在國內的普遍做法是用裝修來包裹建筑的內部空間。比如很多建筑的衛生間、大堂、電梯轎廂、走廊,乃至燈光、標識等都不能做到精確控制,而是請裝修隊隨便弄一弄。“這是不對的。這些地方都應該一次性設計完成。應該用建筑本身的構建來營造美感。”
與“地標少見本土建筑師 被遮蔽還是有差距?”相關的文章